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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财经 黄越 奕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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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财政部长耶伦(Janet Yellen)警告称，如果国会不提高债务上限，就会爆发一场“宪政危机”，有可能引发经济和金融灾难。
很难想象，如此令金融市场恐慌的话出自美国财政部长之口。此言一出，全球投资者对美国债务上限的高度关注——美国最早可能在6月1日违约。
美国财政部长耶伦
根据穆迪分析首席经济学家Mark Zandi估计，用来避免美国违约的特别措施可能在6月8日前耗尽，最糟糕的情况是6月1日，最佳情境是8月8日。
美国国债潜在违约引发的恐慌前所未见——上周，美国财政部发行1个月期国债的中标收益率创出历史新高——以“5.84%”创纪录的收益率卖出了500亿美元定于4周期国债（6月6日到期），这是2000年以来美国国债发行规模最高的一次，反映出市场认为美国政府无法如期履约。
每年一度的事件
对于投资者而言“债务上限”这四个字并不陌生，是美国一年一度的传统大戏。
美国自立国以来已有国债。
所谓的“债务上限”，是美国政府根据国会授权，为了履行现有法定义务（支付社会保障、医疗福利、军事开支、国债利息、退税以及其他开支）而能够举借的债务总额。
简单来说，就是美国政府“钱不够花”时，通过发行债券来借钱，而借钱的金额由国会来定，是一种“寅吃卯粮的财政模式”。而当钱花到国会授权的上限时，就需要提高债务上限，从而避免债务违约。债务上限设计的初衷，是要通过权力制衡避免美国政府的“开支无度”。但如今已日益沦为“党争”工具——自1978年以来，国会把提高债务上限与其他法案捆绑出台达32次之多，博弈结果主要取决于两党力量对比。从过往经验来看，两党“上调债务上限协议”往往要拖到最后一刻，迫于多种压力，才会达成。
这次也不例外。众议院共和党人上月底通过了一项法案，将31.4万亿美元的债务上限提高1.5万亿美元，并将违约风险推迟到明年。该法案包含了一长串共和党的削减开支和政策优先事项，例如撤回取消学生贷款债务的政策等，这注定无法在民主党控制的美国参议院获得通过，但被视为两党谈判的起点。
美国到底有多少债务？
根据美国财政部最新的统计数据，美国国债总额已达31.4万亿美元，相当于中国、日本、德国、英国这四个国家GDP之和。
当地时间5月8日美国国债实时数据截图（图源：usdebtclock）
监督美国预算的独立机构国会预算办公室（CBO）表示，如果当前财政政策保持不变，预计国债将继续以不断增长的速度增长。
你能想象31400000000000美元是多少钱吗？
简单来说，与美国抵押贷款中位数相比，美国联邦债务水平要比其高出2.3亿倍。
更直观一点，下面的图片清晰地向我们展示了需要多少张一美元的钞票才能累积到31.4万亿美元——如果用一美元纸币来搭建，美债的总量几乎相当于芝加哥110层威利斯大厦的8层。
图源：visualcapitalist
百年美债，因战而兴
31.4万亿美元的巨额债务从何而来？不得不从美国“举债建国”的历史说起。
美国打赢独立战争靠举债，一出生就面临巨额债务，相当于当时GDP一半。待到战争结束，建立起一个崭新的国家，也没有办法绕开债务难题。一开始的联邦政府没有征税的权力，根本无力偿还债务，美国便仿效英国建立国债制度。
1789年，美国第一部《宪法》生效，新组建的联邦政府，承接了“大陆会议”及战时各州的积存债务。这些历史债务构成了第一批美国国债，共计约7100万美元。
美国诞生之初，就奠定了这个国家的基本财政逻辑：国债不是债务，而是财收收入的手段。
正所谓：炮声一响，黄金万两。建国伊始就举债，通过举债完成战争投入，又因为战争带来的各种收益从而维持债务规模的模式，在美国历史中一次又一次地复刻。
南北战争期间，美国国债增长了4000%以上。从1860年的6500万美元增加到1865年战争结束后不久的27亿美元。
1917年，美国参加一战导致赤字飙升，军费自然靠国债。1917-1919年，美国前后发行5次，总共募集215亿美元，国债余额增长8.4倍达到250亿。
受益于政府赤字和军需品出口“双引擎”推动，20年代西欧一片废墟，美国风景独好，被称为“柯立芝繁荣”“咆哮的年代”。经济繁荣带来财政盈余，美债逐年下降，1929年国债余额170亿，占GDP比重降到20%，这是美国历史上最后一次削减国债规模。
1929年爆发猛烈的通货紧缩危机。罗斯福采纳凯恩斯主义的主张，政府积极干预经济，大兴公共工程长。政府办大事的钱从哪来呢？只能靠国债，1941年国债余额达到500亿美元，是1929年的3倍，占GDP比重迅速攀升至40%，超越一战。
而后，美国还来不及消化债务，就碰到了“珍珠港事件”，直接参与了二战。1942-1945年，美国的军费总额2482亿美元，美国国债余额增加了2100亿。
毫不客气地说，二战完全是靠国债打下来的。1945年国债余额2600亿，GDP占比达122%，有史以来第一次超过GDP总量。
然而，两次世界大战让美国越打越富，大发战争财，登上资本主义霸主地位。深刻体会到国债甜头的美国，又怎肯轻易收手。美国走上了债因战起、战因债成、国以债兴的历史轮回。
美国在举债之路上狂飙到无法回头，是在千禧年之后。
2001年小布什成为美国总统时，美国的国家债务五万多亿美元，小布什上台后先打阿富汗，再打伊拉克，等他下台时美国债务规模超过10万亿美元，几乎翻倍。
况且，小布什推出了美国史上最大规模的减税计划，额度达到1.3万亿。一边是庞大的债务，一边还忙着减税，没有人在乎国债偿还的问题。
奥巴马反对发动战争，但导弹防御计划、核潜艇研发等军费开支只增不减，医改、住房、教育、失业救助这样的“民本”政策，为拯救经济危机而实施的扩张型财政政策，都是大手笔的花钱项目。
不过，奥巴马保持着历任总统的减税初心，2010年还是通过了《减税法案》，减税总金额高达8580亿美元，2012年又推出《美国纳税人减税法案》。
一边花钱，一边减税，其雄心就只能靠国债了。奥巴马上台后一人欠的债，相当于他43任前总统的总和，下台时美国国债直逼20万亿美元。
下一任美国总统特朗普更是“青出于蓝”，奥巴马八年欠了10万亿美元，特朗普四年就欠了8万亿。
虽然特朗普大规模缩减美国的军费开支，但缩减开支的同时应该增加收入。万万没想到，这时美国的常规操作又来了：降税。
特朗普刚上任就力推税改方案，大幅降低税率，要在未来十年内减税1.4万亿美元。直接导致2018年美国财政收入低于2017年，次贷危机以来首次负增长。
拜登在上台第一年就要求国会提高债务上限，并理直气壮的表示都是前任的锅：提高债务上限，是为了让我们偿还旧债，与新支出无关，毫无关系。
此外，《财经连环话》统计了近五任美国总统任期债务增长情况：
在比尔·克林顿总统任期内（1993—2001），美债从4.23万亿美元增长到5.73万亿美元，增长了35.5%。
乔治·W·布什总统任期内（2001—2009），美债从5.73万亿美元增长到10.63万亿美元，增长了85.5%
巴拉克·奥巴马总统任期内（2009—2017），美债从10.63万亿美元增长到19.96万亿美元，增长了87.8%，他一人欠的债，相当于43任前总统的总和。
唐纳德·特朗普任期内（2017—2021），美债从19.96万亿美元增长到27.77万亿美元，增长了39.1%。
在乔·拜登总统任期内（2021至今），美国政府持续扩大财政支出、美联储不断加息，美债已从27.77万亿美元增长到31.4万亿美元，增长了14.3%，冲破美国国会设定的31.4万亿美元法定上限，相当于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的120%。
总体来看，美国大部分债务都是在过去数十年里积累起来的。大规模的军费开支、破坏预算的减税、两党的支出协议以及应对新冠的巨额刺激计划——都迫使国家一步一步陷入了更深的债务。
或许在开源方面，美国压根就没想从本国入手，而是从全球剪羊毛。就这样，美国的国债如同滚雪球越滚越大，最终变成今天这个惊人的巨无霸。
那么多钱都花哪了？
眼下，巨额的美债依然水涨船高，政府财政压力与日俱增，而在这些财政开支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被应用于国防和医疗卫生领域。
美国财政部最新数据显示，截止2023年3月累计达4.6万亿的美国财政支出当中，占比最高的前三项是国防、医疗和社会保障，分别达到总体财政支出的18.2%，16.44%，15.47%。其次是健康（11.94%）、收入保障（10.28%）和净利率（8.6%）。
美国财政支出具体分项（数据来源：政府官网）
值得注意的是，据Peter G. Peterson基金会数据，在2022年时，支持与军事和国防相关活动相关，位居美国财政开支第一名的国防支出额，超过了中国、俄罗斯、印度、沙特阿拉伯、英国、德国、法国、韩国、日本和乌克兰的总和。
美国国防和非国防用途的可自由支配支出总额通常仅为年度联邦预算的三分之一左右。目前，它在国内生产总值中所占的份额低于历史平均水平，预计还会进一步下降。
美债违约会有多可怕？
美国国债被视为世界上最安全的资产，世界各国外汇储备中均持有大量的风险敞口。
不过，美债最大的海外持有者已经开始了一股减持潮。根据美国财政部今年4月发布的数据：
- 中国2月美债持仓当月下降106亿美元，至8488亿美元，为2010年6月以来最低水平，中国依然为仅次于日本的第二大持有国；
- 最大的“债主”日本2月持仓减少226亿美元，至1.082万亿美元；
- 第三大持有国英国减持253亿美元，至6430亿美元。
这些大国的抛售行动似乎反映出了美债的不受欢迎程度，如今世界上最安全的资产已经变得不安全。
一旦美债违约会发生什么？（这仍属一种极小概率事件）
- 这是一种忽略国家信用的行为，违约后美债市场或关闭；
- 美国政府债券的3A评级将会被下调，不排除从顶尖信用债券变为垃圾债券；
- 对美元储备货币信心造成冲击，全球去美元行动会愈演愈烈；
- 美国是全球最大的进口国之一，其进口量占全球总量的一大部分。如果美国违约，将会导致全球贸易疲软，影响全球经济增长；
- 出现一场前所未有的金融风暴，因为美国国债的规模异常庞大，其信用体系代表美债崩盘。其债务问题将不仅仅影响自身，而且会波及全球。
“这或许是世界末日来临的方式”，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克鲁格曼这样评价美债违约。
附：【美国欠了世界多少钱？一图看懂美债构成】
